语音的故事(七)| 焦磊:使徒行传(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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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音学有两个倾向。较早的英式传统偏重于语言学习与教学,讲究口传心授,因此语音学家们的师承谱系很重要。而后来的美式传统则注重研究和实验,有些语音学家还是自学成材的。例如,有一位著名的美国语音学家哈尔德曼(H. H. Haldeman),后来成为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的第一位比较语文学教授。尽管琼斯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世界上唯一一门跟语音学不沾边儿的学问就是地理学。”但哈尔德曼原来恰恰就是个地理学家,他通过自己的自学掌握了语音学知识,并最终从事了这门学问的研究。
可是,在琼斯手下的学习就完全不一样了。当艾伯克龙比回忆他昔日的课程时,他说:“教学中更注重的似乎是发音能力……很少涉及普通语言学理论。学生要学习各种特定语言的发音,而一般的理论问题仅仅在与发音相关的时候才会讨论。所教的语言在音法上差别很大,涉及人类的各种发音能力。我记得,我学过发音的语言有德语,乌尔都语,广东话,僧伽罗语(Singhalese),塞川纳语(Sechuana),俄语和丹麦语。我想,应该还有别的语言。当然,还有法语,系里每个人都得学法语。而且学生对所有语言的发音都得达到很高的要求。”当然,除了这些之外,大家还得跟琼斯学他的定位元音。英式的语音学教学就是在这样的操练下完成的。从帕西,斯维特到琼斯,再到艾伯克龙比都是如此。琼斯一生都坚持这样的教学法。他本人在这方面的能力无可挑剔,曾经和他共事过的学者无不在这方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著名的英国语言学家帕尔默(Harold Palmer)曾经回忆道:
一个像亨利・斯维特或是丹尼尔・琼斯那样,有一对通过刻苦练习而获得的令人艳羡的敏锐耳朵的语音学家,才是个理想的语音学家。
语言学家埃瓦・西佛特森(Eva Sivertsen)也曾说过:
(琼斯)对自己的发音器官有惊人的操纵能力,他敏锐的耳朵能辨出甚为细微的音质与音量的差别。
琼斯的学生,后来接替琼斯位置的语音学家吉姆森(A. C. Gimson)也曾回忆过:
我们这些曾经做过他(琼斯)学生或是同事的人,都很感激他的循循善诱和诲人不倦。他敏锐的耳朵与惊人的模仿能力无人能及(直到他生命的最后阶段还是如此),我们从他的示范中受益良多。我们都记得我们和他一起在发音人的帮助下分析语言的那段时间,虽然这类分析对我们的听觉辨别力要求一直都极高,但我们还是获益很多,因此我们对那段时光有着特别的感情。对于那些听力不好,所模仿的发音也还没得到发音人的完全肯定就开始描写一个语言的语音结构的那些语音学家(琼斯喜欢把他们叫做‘那些纸上谈兵的家伙’),琼斯从来不在他们身上多费口舌。
另一位琼斯学派的英国语音学家丹尼斯・弗莱(Dennis Fry)也说:
“很难说清楚,成为一个语音学家到底需要些什么天分。但对于具体发音的精确而长期的记忆一定是需要的……可以说,琼斯简直可以判断出‘绝对音质’,就像莫扎特可以判断‘绝对音高’一样,因为琼斯可以把曾经听见的音记住很久,并与其后所听到的音作比较。”
然而,英式的语音学在当时也并非没有受到质疑。在三十年代跟从琼斯在 伦敦大学院学习的艾伯克龙比,就描述了当时伦敦大学院语言学系分为“楼上”与“楼下”两派的情形。“楼上”是琼斯的领地,而“楼下”则是风格迥异的斯蒂文・琼斯(Steven Jones,跟丹尼尔・琼斯不是一家人)与弗斯。“楼上”致力于语言的模仿与听辨,而“楼下”则致力于实验语音学,语音感知的神经理论以及音系学的问题,这都是“楼上”不关注的、语音学中更接近于自然科学的那部分。不过“楼上”与“楼下”的分别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琼斯身后,从他的得意弟子艾伯克龙比开始,就试图将“楼上”和“楼下”的语音学融为一体,而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语音学经历了一个世纪的发展,与各门自然科学的关系越来越近,最终成为了我们现在所见的样子。当然,有现代技术的支持,琼斯那样的天才耳朵并不是做好语音学的必要条件了。
(原载《叫我如何不想她——语音的故事》,朱晓农、焦磊著,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一版)
本期编辑:聂刘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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